
巴塞隆納獨遊記:有神的所在,聖家堂
6月的布列塔尼日夜仍分明。白天雖已有夏天的風,但微涼的夜晚不帶外套出門會讓我沒安全感。沒辦法,我真的很怕冷。當時碩二下學期,除了平日準備碩士論文跟實習研究外,我看準了悠哉時光所剩無幾的事實,一到假日就出去旅行,而這一次準備去西班牙。原因很簡單:我住的城市雷恩小歸小但有座機場,而且更棒的是雷恩有直飛巴塞隆納的班機;再加上6月來了,到熱情迷人如耀眼日光的南歐,讓我擁抱好久不見的艷陽,這規劃簡直完美。
現在回想,巴塞隆納之旅成了我唯一的一次單獨在法國以外的城市旅行經驗。而在這場旅行中,絕無僅有的,不只是唯一的獨遊經驗,還包括在教堂遇見神的經驗。

一個人的旅行:隨心所欲,樂趣滿滿
下了飛機進入巴塞隆納市區後,首先到hostel入住放行李。我訂了一個在聖家堂附近走路20分鐘的hostel,畢竟不習慣睡大通鋪或是上下鋪的房間安排,我選了青年旅館裡的三人房型公寓其中一間單人雅房。進去後發現,公寓裡已有兩位旅客,是來自加州的兩個女生,她們專程到巴塞隆納參加Primavera Sound音樂祭。
我很喜歡加州人,他們的個性就跟地中海型天氣一樣,晴朗炎熱之下散發著耀眼,微微風吹來讓人從容自在,然後,聊著聊著話題就被他們帶走了。兩個女生看起來年紀都比我小,這趟來巴塞隆納只為了聽音樂。
稍作休息後,我的行程馬上就開始。單獨出遊的好處就是沒有顧忌,想走就走,說停就停。而我通常一個人旅行是不會停地一直走,享受著走在陽光底下的城市漫遊。
巴塞隆納於是變成一座輕盈的島嶼,我踏著放鬆的步伐,恣意體驗輕輕柔柔的時光。

第一次知道巴塞隆納是1992年的奧運。當時我還小,奧運比賽的暑假期間,我正好跟著媽媽帶隊的宣教短宣隊一起到南非;大人們出行的任務是到白人區跟黑人區傳福音,我跟我哥則是到處找好玩有趣的樂子,印象特別深刻是跟著一群人擠在小客廳一塊看奧運。當年電視機還是映像管傳統式的大屁股機座,畫面當然也不如現今清晰,可就是在我小小的腦袋裡留下無可取代的印象。因為是人生的第一次奧運觀賞經驗吧。

到巴黎唸書後,我對巴塞隆納的認知來自藝術直白的衝撞,像是維拉斯奎茲、畢卡索、達利、米羅等等畫家。國中的時候,手中拿的美術課本中,理所當然地出現過這些不同畫派的名家留下的作品;時空移轉到巴黎,當我真正有機會在不同場合親臨他們的畫作時,那震撼跟過癮的滿足感深刻印記在腦海中。我對自己說,哪天必須要走訪那座對畫家們影響巨大的城市巴塞隆納。
只是,跟巴塞隆納離不開的高第,從不曾在我嚮往的拜訪名人清單中。我到巴塞隆納最在意的本來是見到畢卡索跟米羅的作品;高第跟他的建築物,我歸類為不上心的必看景點。但日後回想巴塞隆納,除了我親眼見證這整座城市到處的高第痕跡,在巴塞隆納絢爛色彩和數不盡的曲線當中,聖家堂總是最鮮明。

聖家堂:會呼吸的教堂
聖家堂的外觀複雜細膩,擁有數不盡的雕像雕刻。我靠近它的第一個感想,感覺像是有機體一般能夠呼吸,跟外界互動頻繁的充滿生命力。

早就耳聞高第喜愛曲線:自然界極少有完全的直線,而大自然就是高第創作來源的素材。看著曲曲折折的教堂誕生立面,那些密密麻麻的雕琢,完全就是自然界生生不息的體現,更白話一點,就是好混亂啊。

購票後我從受難立面進入聖家堂,趁著進入前,好好觀察這一面的雕刻設計。跟誕生立面做比較,這裡的線條變得非常現代,人物角色刻畫精練簡潔。原來,是因為換了設計師,風格因此有所改變。


光在外面看誕生立面跟受難立面,我已經駐足了很久。那天天氣非常好,擁有大地土色系調的聖家堂,在日光之下閃耀發亮。

進入教堂後,完全能夠體會為何來過的人都說,聖家堂像是座森林。透過彩繪玻璃折射自然光而成各種色彩,分離又合成地灑落在教堂牆壁上或是地面上,成就了柔和的光線。
除了光線之外,教堂的柱子長相非常奇特,像是樹幹延伸至屋頂不斷地生長。各種奇形怪狀的線條組合在眼前,看似複雜,但神奇的就在於自然日光使得畫面柔和寧靜,是讓人愉悅舒服的逛教堂經驗。

有神的所在:教會才是本體
在歐洲旅遊,教堂是城市的中心點。中心意味著它代表一地老百姓的信仰價值,以及人們對神的具體回應。初世紀的宣教士保羅將耶穌的福音傳到歐洲後,基督教自此散佈各地;當時人們在教會同心合意地讚美神向神禱告,彼此相愛經常交流一起成長,專注的對象只有神和人。也就是說,教會的外觀長什麼樣,跟信仰一點關係都沒有。

教會的希臘字原意是呼召出來的人。聚集在一起的基督徒就是教會,不是有形的建物。只是,當教會把注意力轉到教會領袖身上、轉到教會建築物身上、轉到管理一般信徒身上時,開始盲目地濫用權力跟資源,信徒的價值被降低了,在教會裡生出的是階級制度。中世紀起,各地的教堂越蓋越大間,除了透過雕像跟馬賽克窗以及各種畫作使人們認識信仰,一方面也要藉機展現一城市的財勢權力身份,包括誰是教堂的主教這一類世俗地位象徵。
聖家堂當然奪目吸睛,但那天,令我最驚訝的不是各種內外部巧思設計,而是我聽到的廣播聲。當時,我在這座如同巨大森林的教堂內部走走看看,突然一位女性廣播聲迴盪在大廳內。她提醒著,若有人需要禱告,請到前方講台旁的祈禱室。

我從來沒有在其他盛名如聖家堂般的大教堂聽過這樣的廣播。聖家堂並沒有因為觀光客批天蓋地的湧入,而忽略教會的本質:回應跟所信之上帝親密的關係;這正是高第所堅持的價值。他蓋了一間高大絢麗的教堂,具體表達信靠神而生的敬畏,不是成就自己而已(關於高第的生平這裡我不贅述,但只要稍微用點時間查詢,一定可以發現他是個敬虔的人)。
突然覺得廣播宣布異常的珍貴,像是看到牆上或地上的馬賽克折射波光那樣令人驚艷。它點亮了教會重要的元素,就是那無所不在的神,及信靠上帝的人。
離開聖家堂後,我在附近的小酒館點了幾盤tapas,邊吃邊想著剛剛才經歷的森林教堂。深深覺得,在這座輕盈的城市裡,我之後的旅行,在陽光下安排的每個活動,都將由包容在聖家堂的晃漾波光所推動。很少在逛歐洲教堂時感覺到古老建築物下依舊保有真實的信仰,這次,我在巴塞隆那遇見了。

